听说高反会令人极为难受,于是在火车离开格尔木之际,我便早早爬上了床。

此刻不过晚上十点多,我着实难以入眠!我平素便是夜猫子,夜半一两点入睡乃是常事,而此刻,正值兴奋之时。如果硬等生物钟降临,恐怕我肯定难以入睡了,因为那时车将行至海拔 6000 多米的唐古拉山上,不知会被高反如何折磨!着实令人既惧又无奈。

可能火车马上要开始爬山,为了缓解高海拔对人们的影响,耳边的氧气管子开始“突突突”地喷吐氧气,这声音在着急想要睡着的我面前就犹如噪音一般,我不耐烦地关上氧气管子上的盖子,可不多时我又将它打开,只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入藏,害怕睡着时会因缺氧而高反…

我尽量暗示自己静下心来,慢慢发觉这“突突突”的声音颇具频率,再听一会,感觉尚可接受,我的思绪迎合着声音一起共振,也就不觉得那般刺耳了。哎,没法忍受,就只能“享受”了…

但我最后还是数起了羊,着实可笑!因为实在是睡不着啊…

不知过了多久,梦境中的我感觉头晕晕乎乎的,睡眼惺忪的我抬起头望向窗外,近处一片漆黑,但远处已有昏影天光。

我看了看表,竟已是早上七点多钟,这说明我已经顺利的通过了唐古拉山,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。可目前,我身处海拔 4000 多米的那曲地区,除了头有点儿小晕,尚无其他不适。

火车停在了那曲站,已是早上八点半钟,可外面依旧黑漆漆的一片。这高海拔果真名不虚传,连太阳想要爬上来都没那么容易。

我所在的卧铺仓有一名乘客下了车,换了一位藏族大哥上来。他似乎看不懂中文,一走来便拿出车票让我帮他辨认铺位。

藏族大哥的普通话的确稍显逊色,但我还是听得懂的。他说昨晚喝了一宿的酒,想休息休息,可铺位在最顶层,想起一会儿还要检票,又觉麻烦,于是就坐在过道的椅子上等。

我虽然嗅到了酒味,但感觉他神志非常清醒。我不禁好奇,难道西藏人也这般能喝酒吗?

我坐在他对面,俩人无事可做,也没再说什么话,就默默地看着窗外。只见那远处黑漆漆的山的后面,太阳正吃力地向上攀爬着,光线由上至下缓缓展开,天空一点点亮起来,大地也慢慢跟着亮起来。

眼前开始浮现出一片无比广阔的平原,一眼便可望见天际。我以为是因冬季的缘故,大地上除了稀稀拉拉的草,似乎看不到其他植物。

我有点儿好奇,忍不住和对面的藏族大哥打招呼,顺便询问他,这那曲地区的绿化也太奇怪了…

他认真的告诉我说,这里除了长草,其他的一律长不出来的。因为海拔过高,昼夜温差过大,甚少有树木之类的植物能够承受。为此,国家还专门设置了奖励,谁能在那曲种活一棵树,就能得到数目可观的奖金!

我想,这里的环境如此恶劣,那生活在这里的藏民岂不是很艰苦和贫穷?

大哥摇摇头说,那倒未必!那曲地区的神奇之处也在于只能长草!这里的草除了可喂养数不清的牦牛,还盛产那极为金贵的药材——冬虫夏草。

尤其是那曲地区,乃是生长冬虫夏草的黄金海拔。不论是海拔再高一点的阿里地区,还是海拔再低一些的林芝地区,都不如那曲这般适合生长虫草生长。也就是说,那曲地区的虫草产量以及个头皆是藏区中的顶级。

挖虫草的季节仅能持续一个半月,也就是春季的三月到四月中旬。仅仅一个半月的时间,运气好的藏人可以挖两到三斤的虫草,一斤虫草市价六到八万,也就是说,这一个半月的收入便是二十万元,抵得上内地白领一年的工资收入了。并且,只有当地藏人才有资格挖当地的虫草,外地人若想挖,得先试试能否扛得住当地藏族兄弟的拳头!

除此之外,这里的藏人每家每户都养着几十头、乃至上百头的牦牛,它们全部都会被赶进大山,而且无须耗费精力去管理,牦牛们自己会去找吃找喝,还不会跑丢,因为它们已经与主人达成了超凡的默契,真是神奇!

一头牦牛的市价至少一万元,只要你想买,随时就有人卖,所以这些牦牛就被人们笑称为“行走的人名币”。此外,国家还会对饲养牦牛的人们给予相应补贴,每一头牦牛都有,这便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。

要知道,最优质的虫草在那曲,最上乘的牦牛肉也在那曲。牦牛们成天找草吃,经常跑到人类无法涉足之地,甚至会爬到悬崖峭壁上吃。可以想象,以牦牛的吃草量,其中必然会被吃掉很多虫草,吃虫草长大的牦牛,牛肉能不好嘛!

他的话我听起来感觉无比神奇,又无比朴实,就好像天书一般,听的我一愣一愣的。再看看大哥脖子上的大金链子,手指上的大金戒指,我那崇拜之心便油然而生了…

我这刚进入西藏,还未站稳脚跟,刚遇到第一个藏族人,便让我增长了如此多的见识,这真是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啊!

我和大哥聊的十分热络,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这么在不经意间划过。这趟车程,检票的工作人员居然一直都未曾出现,眼看着快到拉萨了,大哥只好无奈地放弃了休息的念头。

我看到列车开始缓缓的拐着一个巨大的弯,弯内的河床上交叉着数条支流河道,藏族大哥告诉我这是拉萨河,我点点头,心想这应该马上就要进入拉萨站了。

藏族大哥指着远处告诉我,那里就是拉萨,中间那个高耸的白色建筑就是布达拉宫。我定睛向着他指的方向望去,那个只存在于电脑屏幕的画面终于真实的出现在我面前,我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,身体也激动的颤抖…

藏族大哥问我是否会去参观布达拉宫,我回答他,当然要去。藏族大哥说,挺好,我还没去过呢!我笑着说,你是拉萨本地人,难道是懒得去?他摇摇头说,不是不想去,而是不能去,我是个公务员,藏区的公务员是不允许进入寺庙的。

我有些诧异,未再多言什么,顺着他的目光,我看了过去,跟着摇了摇头。

车停在了拉萨站,我告别了藏族大哥。带着满心的憧憬,开始了这场奇幻的旅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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